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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棋迷可能没什么新鲜的,迷嘛,歌儿迷戏迷酒腻子,不过是迷恋迷醉于某个事儿,倾情地投入,不吝惜在这事儿上下本儿用心搭功夫,就这么回子事儿——什么?呕,色迷呀,也一样。可要说痴,这就有的聊了。这痴比起迷来那可不是简单的加一个更字儿,它比更迷还迷,迷是倾情,痴是倾心;迷是有意识,痴是忘我。无论什么事儿,人一旦忘我,则这事儿以外就大傻子一个,正所谓心无旁骛。今儿说的这位棋痴,就是个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尖儿,民间围棋一顶一的高手,最后死在这上头的主儿。
为了讲述着方便,我给这人起个代号叫SZ。为什么呢?因为他不是外人儿,是我亲叔伯哥哥,和我同一个爷爷。他家住前门外的笤帚胡同,和SZ我们哥俩差30多岁,没法子,我是萝卜小长在辈儿上,他儿子比我大也得叫我叔儿。我们家规矩大毛病多,当年我还小孩儿时也是只要我一进门,除了SZ不动窝儿,我大嫂和我三个侄子甭管干着什么都得撂下,先都站起来相迎,挨着个叫叔(他们叫我垣儿伯)。——单说这位SZ,56岁走的,活着现在得九十多岁了。从我记事儿起到这位老兄归天,20多年里我始终觉得他是个爷。他身架结实、五官周正、皮黑肉硬,大背头、叼烟斗、永远藏青色中式对襟上衣。他不苟言笑、说话噎人、有一套他自己独特的语言体系:简短、带楞儿、肯定式的反问。比方说:“这不行么?!”、“你觉得不是?!”、“成不成吧?!”等等。我纳闷儿SZ的行为做派干吗老是牛牛儿的,而且街坊邻居也还都敬他三分;他从来不与外人打交道,出来进去却又从来不失礼数,但是只问候,不攀谈。
SZ在建筑设计院北京勘测处工作,上班就是去郊外出差十天半啦月,不出差基本就在家呆着。SZ痴迷下围棋的缘起我不清楚,只知道但凡他在北京,每礼拜天必定在家里与高人对弈。他不是专业棋手,但一般运动员在他眼里都是臭棋篓子。七几年有一段时间,社会运动和工业生产都不太紧,民生比较趋于稳定。SZ在家呆了将近半年,他当然是依旧与人下围棋,可是聂卫平却好几次来和他下象棋。然而,SZ常年固定的围棋对手是人称“南杨北谢”的中国象棋大师谢小然先生(南杨即广东的杨官璘先生),可叹这段奇趣的美谈以悲剧落幕。
说下棋,逢礼拜天上午九点左右,谢小然先生来到SZ家,他提个灰色的布兜子里边装着午饭,进门落座俩人开始下围棋。打这会儿起一整天除了吃午饭和中间送茶水,就没人再搭理他们,这俩人是臭豆腐配榴莲——对味儿。别人也不用特意的低声轻脚,这对手谈的妙人更是在黑白棋子儿的沙场上用兵,对周围是满没感觉。六七个钟头就这样过去,大家习以为常。只有我嫂子并不十分经意的“伺候”着——她是“八大祥”某家的千金,嫁过来时还是民国,四九年以后也参加了工作。我以为,若不是传统大宅门里出来的,大抵是容不得老爷们儿这般如此的吧。就我这位嫂子,不知书而达理、粗通棋艺却从不多嘴多舌,除非实不可解。原本她也不是个软乎坯子,可一物降一物,在我们家她就全担待了。
这下棋走心的人哪您就别指望他达观,输了棋他不怨对方却往往生自己的气,多么有程度的人也难免脸上挂相儿,这时你要再来句“承让了”,那简直的就是个小刀片儿。这不有一回到下午时间已经不早了,终于数着棋子儿见了分晓,谢小然险胜。通常逢这场儿我大嫂过来续上茶,一边拾掇一边说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大家哈哈哈就算收摊儿。这次也不怎么SZ突然翻车了,稳稳地说了句:“这是哪儿的话呀——”,抬手抄起烟灰缸无目标地砸出去,哗啦啦陶瓷烟灰缸扣在一老日本柜子的玻璃拉门儿上,瓷片碎玻璃崩的到处都是。从情绪上看这是冲家里人的,不定那句话说的不是地方,但是可难为了谢老头儿。怎么收场呢?忽然谢小然想起了什么,“哎哎你坐下,给你瞅瞅”,说着谢小然手伸进棉袄里边在胸前的内兜里摸索,掏出仨棋子儿来递给SZ,SZ接过来仔细看,还举到眼前对着光单吊线儿:“不错,好玩意”。什么呀,仨棋子儿:两个油光儿墨绿色、一个奶白半透带点儿柳,翡翠的呀!
您说这叫什么人,把砸玻璃的事儿忘了。
——谢小然说这把翠子儿是一朋友家文革时抄家撒没了,过后儿稀稀拉拉凑了几十个看着糟心,谁有意思给俩钱就拿走算了。SZ一听来了精神:“这么着,赶紧,您给我摁住喽!”、“五百块钱不算落地儿,有了再说。行不行咱老北京的炸酱面:您看着办!”。果然后来SZ出钱买了那七十多个翡翠围棋子儿,虽然不能使,但爱棋的人收着半盘老翠也很是志得意满——跟做首饰的料不能比,照石头围棋子儿里那可就是鼎鼎儿的没比了。空了俩礼拜,SZ家的棋局又恢复了依旧。
两年后的一个春天,朝九晚五的棋局进行中……,咱只说结果(细节旁人无以详察):大概在上午十点左右SZ就开始觉得膀胱发涨,兴许是“战事焦灼”的缘故,SZ先是强憋着不去“放水”,继而以手为闸死死攥定了“尿道终端”,直到午时一刻至浑身发抖面无人色、双目微张昏死过去。这下子全家人乱了营,所幸街对门儿有辆平板三轮车,好歹铺个褥医院送。可还没走出50米SZ他醒了,仰面朝天他躺在颠得叮了咣当是平板车上辩了下方位,一翻身他愣从车上跳下来趔趄两步站稳,二话不说就往家走,他还要接着下那盘棋,欧买噶——!我嫂子眼尖,见SZ从裤裆湿到了裤脚,明白了,他这是放出了那泡尿,当时就以为真的没事了,却从此中了病。可怜那吓个半死的谢小然,招惹谁了,这不倒霉催的么?说什么他也没敢再往棋桌那儿坐了。
打这以后SZ整个儿倒了,谢老头儿一两个月来串个门儿,喝口茶就走,也没得聊了。每次瞧着谢先生告辞的背影,SZ眼睛里都流露着感激还有得意,他在想:南杨北谢呀,哈哈哈!
SZ下围棋,从没想过戳杆儿立棍儿,也没感觉他从中得到了乐趣,围棋之于他,兴许只是深海潜水,他不乐意上岸。
就在那个年根儿底下,SZ医院后,尿毒症肾衰竭,走了。
关于这位SZ,其实还有好些故事,他所痴迷的围棋之外,还有多个精彩的侧面。而他这个人骨子里可能是有些偏执的,四九年前后人们所经历的社会、身份、生活的变化,在不同人的身上会有不同的反映,只是SZ在围棋上走了极端,以致早早儿的撒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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