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体裤美女的一夜

 

我有一个小说写作计划(当然,我有很多计划,荒废的小说开头已经有几十上百个了)——有几个关键词:二十岁、大学、屌丝、二货、有趣、不烧脑,整体命名为“荒野沙洲曲”,每篇一万字以内,写一群屌丝在一起的玩耍、意淫。因为是计划,所以还没写几篇,到现在为止,只发表过两篇,包括这个《连体裤》。估计十年后能攒成一本书。

1

怎么形容她的美呢?小米说,美得你一有操她的想法就觉得自己可耻。

夕阳西下,她身着白黄相间的格子连体裤,坐在一束阳光的暗影里,面对小米和程知节。披散的头发流泻到暗影深处。她看到了我的后背,和他们俩一样,我的后背仿佛长了眼睛,多少年过去了,我依旧清晰地记得她的样子——柔软,仿佛这个夏天的一泓清泉,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冰凉沁爽。

我们三个人坐在烧烤摊前,每个人已经喝了一瓶啤酒。小米和程知节坐在我对面,一个胖子,走路一颤一颤,一个像棉花,皮肤一掐一包水。夏天最享受的就是游泳和喝酒,平时我们会到学校西边的大湖里游泳,每个人穿一件裤衩跳进湖里,偶尔还裸泳,让湖边密林里的小情侣看我们白花花的屁股。今天我们进城了,如果不进城,现在该结束游泳,路过美女宗泽亚的理发屋,钻进小酒馆喝酒。

我们等的人还没有到。等人是焦虑的,也是幸福的。两个小时前,我们准备了零钱,即将踏上一辆开往大学城的班车时,程知节突然提起了他的老乡、我们的师兄、本城最大报业集团的新闻名记涛哥。为什么我们不去找涛哥呢?程知节满脸红光地说。

是啊,我们去找涛哥吧。小米说话时脸上的肉开始颤动。公交司机朝我们吼道,还上不上车?我朝他摆摆手。公交车屁股冒出一股烟,扬长而去。

公交车走了,我开始后悔。此地距离大学城三十公里,不一定能找到涛哥,找到涛哥后还是要离开,天快黑了,我们总不能在城里过夜吧。程知节掏出手机翻找涛哥的电话,一边说,吴越你太谨慎了,管那么多干什么,有涛哥在,你还担心什么?

那个夏天,我们游荡在荒野深处。学校实在无趣,除了去湖里游泳,就到周围的山上乱走,要么像现在一样,窜上一辆公交车进城。一群20岁的土包子,在荒野中自娱自乐,进城就有了朝圣的意味。我们什么也不买,除了三瓶水和程知节手中的一份《南方周末》。四处闲逛之后,累了,把报纸分了垫屁股坐在护城河边,看泉水,看美女。

城中不仅有泉水,有网吧、酒吧,还有涛哥。

涛哥是我们的偶像,中文系大才子,一个月前回校作报告,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述说起采访省长市长、歌星影星、作家艺术家的光辉事迹。那次演讲,无数小学妹粉面桃花,春心暗度。临走时,程知节追上前去,问涛哥要手机号码。涛哥关心地问他是哪里人,程知节说老家是临沂。涛哥说:“不错,咱俩是老乡。”

电话打通了,程知节点头哈腰嗯嗯几声,挂了。我们问他涛哥怎么说。程知节说,涛哥说让我们去找他,新闻大厦。于是,我们朝新闻大厦进发。

那时候,纸媒正经历最后的黄金岁月,新闻大厦被无数中文系、新闻系的学生顶礼膜拜。高耸的楼宇,携带我们的理想插入云霄。

到了新闻大厦楼下,程知节掏出手机,给涛哥打电话,问他具体的楼层。涛哥朗声道,你们就别上来了,对面烧烤广场,到二楼找个露天的座等我吧。

剩下的时间,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等涛哥,顺便观察连体裤美女。小米看一眼美女,吧唧吧唧嘴,恍然想起什么来,说,你们还有多少钱?别连饭钱也不够了。

我掏出钱包,数了数,加上毛票一共三十五块六。程知节有二十八块三,小米最多,也只有四十五块,我们加在一起共有一百零八块九毛钱,怕是烧烤的钱也不够。

程知节说,涛哥一会就到了,还会让我们付钱吗?

我和小米频频点头,放心喝酒。姑娘点上一颗烟,我也掏出烟来点上,小米摸起我的烟盒,掏出两根,分给程知节一根。姑娘手指修长,夹烟的姿势婀娜多姿。我隔几分钟回一次头,和她四目相对,姑娘面无表情,仰起头把烟对准天空,吐出一口浓烟。

由于视线并不准确,我结束了回头的冲动,有十分钟时间没有回头,而是又喝了一瓶啤酒。三个人也没什么好谈的,无非是程知节的学姐和小米的高中女同学,以及我的老相好理发女宗泽亚。三个女人,一个是我们的学姐,一个在隔壁女子学院读书,一个在我们学校西门外开一家理发馆,专门给大学城浩浩荡荡的民工大军理发,至于她除了理发还经营一些什么服务,但愿没有,要不然我会很伤心。

三个女人都谈尽了,关键是我们的心思不在她们身上,邻桌这个美丽的姑娘才是谈话的关键。但是,我们又没有任何谈论的切入点,怎么谈她呢?谈她的身体吧,胸围多大,屁股因为没有离开座位,看不出翘还是不翘。小米说一定很翘,要不然无法支撑如此曼妙的身材。

天台上三排长桌,只有我们四个人,守着两堆烧烤和凉拌黄瓜、几盘花生毛豆。一个小时过去了,我们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姑娘也在等人吧,那散漫的眼神,吞咽啤酒的姿势,优美中带有急切的流动感,双腿一会儿交叠,一会儿并排伸向我们,陪伴我们向微醺的状态滑落。

西边楼宇上空惨淡的晚霞逐渐暗了下去。一箱啤酒空了,我们每人只剩下面前的几个半瓶。我问,要不要给涛哥打个电话?

程知节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会儿,说,人家肯定有事,记者都是晚上加班,和妓女差不多。

小米说,打一个吧,告诉他这儿有美女,赶紧过来。

程知节拨了电话,半分钟,嘟嘟的忙音,涛哥没有接。

他放下手机,端起酒杯,喝!我们碰杯。程知节说,你们知道吗,在学校的时候,涛哥曾把丽丽姐拿下了。

我们来了兴致。丽丽姐是我们的辅导员,身材高挑,脸若冰霜,俗称师大第一冷美人,怎么会被涛哥拿下呢。程知节掰着手指给我们推算,冷美人是涛哥的学姐,只比他高一届,就像我喜欢学姐一样,他怎么就不能把学姐拿下呢。也是,涛哥并不比我们大多少,丽丽姐也不比我们大多少,他们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只不过丽丽姐太冷了,从未笑过,在床上也不会笑吧,谁知道呢。

姑娘在打电话,声音有点大,传到我们耳朵里一星半点。不得不说,美女的声音也是那么美,宛转悠扬,“你怎么还不来?不来就算了。”看来是个怨妇。我们端起酒杯,姑娘也端起酒杯。小米羞赧地笑了,程知节也是。我察觉出事态的变化,急回头,姑娘正朝我们举着酒杯。

我也露出了羞赧的微笑。

当我们放下酒杯,姑娘已经站起,朝外走。失望的表情挂满我们的脸颊,姑娘走了,涛哥还没有来,一切了然无趣。不过,小米满意道,她的屁股确实很翘,完全符合美女的标准。

2

五分钟后,小米和程知节的眼睛再次亮了,直勾勾朝门口望去。我回头,连体裤姑娘已到了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朝我微笑。姑娘站朗声说,一起喝点?

一股莫名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我立即站起来,让开座椅,示意姑娘走进去坐我里面。我重又坐下,问她吃点什么。姑娘摇摇头,说她什么也不吃,喝点酒就好了。

这么贤惠的姑娘到哪里去找啊,我喊服务员抱一箱酒来。淡淡的幽香从我的左侧传递过来,那不是香水,是女人的体香。

盛宴重新开始。满杯,喝掉,四个人的嗓子咕嘟咕嘟上蹿下跳。姑娘告诉我们,她叫冯云霄,直上云霄的云霄。如此霸气的名字。问她年龄,她说,女孩子的年龄你们也问。

顿了顿,她又说,告诉你们吧,我二十岁。

“我们也二十岁,”程知节满脸兴奋,端起酒杯,“为二十岁干杯。”

冯云霄说,你们是学生吧。

程知节说,这你都看得出来。

冯云霄说,一看就是,毛还没长长呢。

小米噗嗤笑了,继而脸红。他想歪了。我也想歪了,问冯云霄,我们的毛可是很长呢,你又看不见。

冯云霄也笑了,咯咯,笑声在夜空中传递,继而说,不用看我就知道,几个小毛孩,再笑把你的毛全都刮掉。

说话时面朝我。

我不甘落后,问她怎么刮,现在刮还是找天约个时间刮。

小米说,吴越我嫉妒你。

冯云霄说,现在啊,你准备好了,我开始刮你的毛。

小米和程知节起哄,要我脱裤子。我才不脱裤子,把身体往外移了移,盯着冯云霄,她的嘴唇通红,圆润富有弹性,接吻应该很有感觉。

一时无话,场面略显尴尬。好在我们已喝了六瓶酒,大脑和眼睛有点恍惚。我转移话题,问她,你是做什么的?

冯云霄说,洗浴中心,知道吗?

我问,在洗浴中心做什么?我只知道里面有搓澡的。

冯云霄说,我才不搓澡。

我有点儿发愣,对面的两个男青年也是。女人的身份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从未见过,从未接触过。此时程知节的电话响了,他看一眼,说,是涛哥。

我摆摆手,小米把脸扭向一边。程知节接起电话,说,涛哥你忙完了吗?……没事,我们也刚吃完饭,已经离开了……照顾好大嫂,真的没事,我们正在回去的出租车上呢……不远,一会就到了。

挂了。

涛哥成了影子,尾随天上正在升起的月亮逃走了。

我想起了什么,小声问程知节,涛哥不来,谁结账?

粗略一算,这顿饭至少吃去了三百块钱,并且还在持续增加中。程知节面无表情,把一口酒灌进肚子里。

姑娘再次起身,说,去下洗手间。我怀疑她的膀胱是水做的,尿液充沛。我把椅子往后挪一挪,示意她从我的膝盖前方留出的空儿迈过去。她抬脚越过我的膝盖,小腿穿越连体裤,擦着我裸露的小腿。她的屁股一扭一扭,摇晃在通向洗手间的道路上。

程知节恢复了状态,说,吴越你刚才碰到她了。

小米说,她撒尿时怎么脱衣服?要不要把上衣褪下来?那么上身岂不是曝光了?

一连三个问题,我和程知节无法作答,只好在脑海里想象她脱衣服的样子。我们还想象她的工作,洗浴中心,可惜我们没钱,没法去支持她。不过,小米说,吴越你可能有戏,不用花钱也可以把她拿下。

我说,怎么会呢,咱们三个程知节最帅。

程知节说,可惜她不喜欢我,如果喜欢就坐我旁边了。

我说,拉倒吧,你旁边坐的是小米,没给她留出位子。

夜晚进入高潮。从二楼望出去,烧烤店前的广场上,路灯发出温暖的光,三三两两的行人无聊地走动。我们将眼睛对准广场,用静止的视线安抚内心的蠢蠢欲动。程知节首先发出一声“咦——”,快看,程知节说,美女。

又是一个白黄相间的格子连体裤美女,一头优雅的秀发,身材恰到好处。美女回过头来,朝我们招手,也可能是向夜空发出邀请。那是冯云霄,不是在招手,而是在告别。

不,是不告而别。

冯云霄挥了几下手,回过头去,消失在夜色深处。

我们面面相觑,幸福刚刚出现,就偃旗息鼓了。

操,小米说,我还以为今晚会有艳遇呢。

我说,你不是说我可能有艳遇吗?

小米说,你是傻逼,我们都是傻逼。

我扫一眼冯云霄坐过的位子,上面还留有她的痕迹,以空气的形式在飞舞。我站起来坐上去,仿佛用自己的屁股贴紧了她的屁股。小米问我,感觉如何?

感觉好极了,你要不要来坐坐?

不要,我坐上去只能感受到你的屁股。

喝酒的兴致大减,不过也没剩多少了,箱子里还有三瓶,正好一人一瓶。程知节把剩下的酒全打开,一边分发,一边说,来,我们商量一下结账的事。

说不定冯云霄已给我们结过了,那就太好了,她有工作,收入肯定不低,结一下账不是什么难事。可是也不要高兴太早,她也可能不结,更甚者,她今晚吃剩的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烧烤和花生毛豆也落到了我们头上。

要不把你留下吧,小米对我说,也不枉冯云霄喜欢你一场。

凭什么是我?我除了隔着衣服碰了一下她的小腿,什么都没得到。

讨论没有结果,喝酒的速度就慢了。一瓶酒,一个小时还剩最后一杯。我们举起酒杯,眩晕感浮在脸上,干杯,我感觉有东西在胃里浮动,继而上窜,赶紧咽一口唾沫,把窜上来的眩晕压下去。

小米和程知节交换一下眼神,分别开始掏兜,把他们的零钱摆在桌子上。一小堆钱,可惜面额太小,加起来还不到一百。两个人起身去洗手间。我点上一颗烟,仰望夜空,星星出来了,围在月亮周围像它的小妾。

烟抽了三分之二,手机响了,是小米。

小米说,吴越,你想办法逃走吧,我们已经逃出来了。

我扭头看楼下广场,最远处的路灯底下,两个人在朝我招手,欢快的姿势,仿佛夜空中的流星。

操,我说,你们两个王八蛋。

3

环顾四周,一个服务生站在二楼露天平台和一楼的连接处。他在看我。我把目光收回来,隔壁桌一堆烧烤剩下的签子,几瓶酒和花生毛豆,那是冯云霄的杰作。

我把桌上的钱装进裤兜。服务生朝我走来,我捡起最后一根板筋,上面有三小块,我把一块放进嘴里,用舌头轻轻抚摸。服务生站在我面前,礼貌地说,先生需要点什么?

我盯着他,嘴里含着板筋,他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年龄。我说,再来两瓶啤酒吧,还有十串烤羊肉。

我掏出刚才的一把零钱,找出一张最大面额的二十元纸币,递给服务生,这么晚了,一点小费,你还要我自己去拿酒吗?

服务生接了钱,慢吞吞走了。不一会,我面前多了两瓶酒和十串烤肉。

喝酒继续。没有他俩在耳边聒噪,夜晚更加安静,一杯接一杯,月亮挂到了中天。两瓶酒不知不觉喝干了,看看时间,接近深夜。程知节打来电话,我没接。小米又打来,接了。他说:“吴越,你不会真的被逮起来了吧?我们在东边路口的小广场,你快逃出来,实在逃不了就给他们钱,让他们打一顿,别全给了,留十块钱明天早晨我们坐公交车回去。”

我的气还没有消,不回答。

迷迷糊糊中,我又看到了那个服务生,坐在靠近门口的马扎上低头看手机。我挂掉电话,踉踉跄跄朝外走。服务生抬头看了我一眼,继而低下头。我紧走几步,拐进洗手间,立即把门插上。

洗手间不分男女,只有一个蹲坑,里面漂浮着一堆秽物。一条带血的卫生巾,一半躺在蹲坑了,一半搭在外面。我解开裤带,把一泡热尿撒到卫生巾上,卫生巾整个滑到蹲坑里去了。

系好裤带,抬头望去,一扇窗子和我的脑袋平行,只是窗子太小了,不够身体的腾挪。有人敲门。我推开窗子,把手搭到窗台上,敲门声更大了,那人开始踹门。我用力把整个身体撑到空中,头伸出去,清新的空气沁入鼻子,外面是一条小胡同,没有人,安静如沉睡的狗。半个身体伸出去,抓住近旁的下水管,继而抱住,把凝重的双腿带出去。门被踹开了,一个影子窜进洗手间。

好在楼层不高,只是二楼,我顺着下水管往下滑,落在一汪水里。楼上,那人伸出头和手,指着我道:“有门不走,你爬什么窗子?”

我从泥水里拔出脚,挣扎着跑开。泥水臭烘烘,我的鞋被包围了。跑出去十米,回过头去,朝那人喊道:“老子走啦。”

然后,拐进一条胡同,跑出去一百米,又是一条胡同,直到确定自己迷路为止。

4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传来。这期间,我找到了一处泉水,脱掉鞋跳进泉眼旁的水道里,洗脚,然后把鞋刷干净,穿上。湿漉漉的鞋敲击地面,发出咕咕的呻吟声。

又是一个连体裤,由于是正面,看不出屁股翘还是不翘。今晚我和连体裤有缘。瞬间,女孩越过我,继续往前,距离开始拉大。我下意识跟着她往前走。这次看清了,屁股足够翘。冯云霄,我一时忘记了她的脸,却认得她的屁股。

我想喊住她,却不知道说什么。跟过了一条街,女孩没有发现我,她的屁股一扭一扭,挑动着夜色。我的手机铃声引起了她的注意,马克西姆的《克罗地亚狂想曲》,清寂的夜晚,或者凌晨,音乐在晃动。她回过头来,站立不动。我把手机举到眼前,是小米,任由音乐独自撒欢,不接听。

姑娘说,你在跟踪我?

我咧开嘴道,我在散步,好巧你也在。

冯云霄也笑了。原来是你,她说,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我没地方可去,去哪儿无所谓,反正此地距离学校十万八千里。我问她是不是下班了,这么晚了还一个人走路。她说,今天没上班,有别的事。

我们立在胡同深处,放小了声音,交谈穿越层层铜墙铁壁,在一条又一条胡同里流传。

冯云霄说,你那两个伙伴呢?

别提他们了,早就溜了,丢下我一个人,差一点没跑掉。

你为什么跑?

本来我们带的钱就不够结账,中间还有你加入进来,就更不够了,吃了一晚上霸王餐,不跑难道被抓住暴打一顿?

冯云霄又开始笑,你怎么跑出来的?

我把从洗手间爬出来的事跟她说了,好险,不小心跳进了尿水里,还差一点被捉住。

她的笑依旧不停,整个胡同在震颤。笑过了,她说,你本不用跑的,我已经结账了,我的,以及你们的。没忍住,笑继续从她的牙齿间漏出来。

我懊丧地盯着她,找一个台阶坐下,真想再从卫生间爬回去,正儿八经从大门走出来。一只老鼠慢悠悠从我们身边走过,回头扫我一眼,跐溜蹿得无影无踪。

冯云霄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坐下,说,没看出来,你身手还不错。

我摆摆手,哪的话,爬厕所不算本事。

她说,一看你就没吃过霸王餐,怕了吧。

我没有说怕还是不怕,再吃一次也无妨,只是心里别扭。

她说,我要回家了。

我说,好吧,你走吧。

她没有起身,而是问我,你去哪?

我回学校。

你的学校在哪?

长清大学城。

好远,你不会现在就走吧?连夜赶路,够酷的。

不走也没地方去。

大学好玩吗?

不好玩,周围全是荒野,唯一的娱乐就是到湖里游泳。学校旁边倒是有一个网吧,但机子太烂,人又多,有时候要排一晚上队才能抢到一台机子。

我没上过大学。

我被大学上了。

什么?

没什么,你想去玩吗?

想啊,我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呢。

抽时间你去找我,我带你玩。

好啊。

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真的在洗浴中心工作?

逗你玩的,哪有,我自己开理发店。

我一下子想起了学校西门外的宗泽亚——我们的理发女。两个人还真有相似之处,身材类似,不过,宗泽亚长相明显差了一截。

冯云霄理了理头发,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束头绳,把头发扎起来,束在脑后。安静娉婷。她正色道,我们走吧。

去哪?

去你学校啊。

不会吧,凌晨,两点还是三点,一个刚认识才几个小时的女孩,要跟我去学校,简直是天方夜谭。这么远的路,三十公里,我们要走到什么时候?

她说,你不是要回去吗?我正好和你一起。

你真的要去?

我有一辆电动车,跑三十公里足够了。

但那些电不够你返程。

带着充电器,到时候你找地方给我充电。

我的心开始跳动,或者我感觉到了它从冬眠中复活的冲动。看来冯云霄不是在开玩笑,她将要陪我赶赴三十公里外的长清大学城,真是一段浪漫到极致的旅程。月朗星稀,在通往大学城的荒凉原野中,清凉的夏日微风将是我们唯一的旅伴。

冯云霄带我走进一间四合院,横竖错乱的房屋,一点光也没有,黢黑安静,一辆踏板电动车停在影壁墙侧。她蹑手蹑脚打开一扇门,不一会出来,手里拎着充电器。一副突然驾临的墨镜,覆盖住她轻盈盈的脸庞。

电动车发动了,自然是我骑着,冯云霄双腿叉开,坐在我身后,双手抓着我的衣角,淡淡的清香冲进我的鼻子。此时,酒已经全醒了,我进入了另一种醉态。过路口时,我猛一捏拃,女孩的整个身体贴紧了我,她的双手不再抓我的衣角,而是环抱着我的腰。

到了上半夜吃烧烤的那家店的背面,卫生间发出微弱的灯光,吸引我停住车走下去。女孩问我要干什么。我拿出四十块钱,拎起一块砖头,顺着下水管往上爬。到了卫生间窗口,把钱放上去,砖头压在上面,然后滑下来,避开泥水,落到地上。

我说,把钱留给他们两个,够吃早饭,然后坐公交车回学校。

女孩说,你真仗义。

我拟一条短信,详细描述了卫生间的位置,发出去,头呈四十五度后转,对着夜空中四处流窜的空气说:“扶好了,我们走啦。”

——年5月25日于济南明湖畔

为连体裤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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