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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温情的一封信
写在前面的话:所写内容全部属实,不含任何捏造成分,在我经历如此之多时,回过头来看,才觉风轻云淡,才有提笔一写的勇气,愿我所有的经历,都是对曾经的告慰与对未来的祝福,我能回来,需要特别感谢中国人民解放军,也要感谢曾经勇敢的自己,行走在不可知的远方,也许回忆,是最烈的酒,五个月零三天,当真是我一生中最惶恐最漫长也最痛苦的日子,活着,终究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人物:27,当时年龄21岁,因个人原因选择了这条充满了死亡的路。
策克口岸号界碑
时间定格:年5月18日。
地点:内蒙古额济纳旗巴丹吉林沙漠中蒙边境线。
内蒙额济纳巴丹吉林沙漠中蒙军事分界线
5月18日之前,我已经在沙漠里行走了整整一天,我的装备是15瓶水,10个馒头及大量的压缩饼干,一个睡袋外加10公斤的包,当然还有两块钱一包的红兰州一条,漫天的沙尘里孤独的我,也在思虑着是否要选择这条越境的路,要么前往温图高勒舒木,一样也充满着死亡的危险,距离温图高勒舒木直线距离km左右,我计划五天时间,两样都是不理智的,但我最终选择更危险的跨过中蒙边境线,那时的我,并不想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现在也依然要向边境线上的解放军战士道一声对不起,我并不是想离开这个国家,只是那时的年轻与无知,让我做出了这种疯狂的选择。
区域地图摄于额济纳的旅馆
5月18日早晨我怀着无比沉重的心踏上了我并不是特别想要选择的征程,我从策克口岸沿着距边境线3公里左右一路向东而去,早晨的沙漠没有风,一切显得很平静,?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我想起了以前去过的新疆的沙漠,但还从未去沙漠里面徒步,额济纳要秋天的时候最美,我却偏偏不是最美的季节来到了这里,我并不想想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也许是由于选择了,便有着一路走下去的念头,至于生死,我已经不考虑了,我的终极目标是经过一年穿过西伯利亚到达欧洲,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我的天真,但在年,我依然完成了曾经那个天真以及永远遥不可及的梦,尽管是以骑自行车而不是纯徒步的方式。
戈壁沙漠交界带
大概走了直线距离10km,我就已经很饿很饿,路上放下了包休息了很多次,自己可以看见所有走过的每个脚印,?地是柔柔软软的,鞋里面也渗进了一些沙子,我不敢喝太多的水,每次喝水都是一小口,这时我还有十三瓶水,包还真是极重,却感觉不到自己的移动,看着天空,看着这荒漠,如果不是自己的脚印,我甚至以为,我是静止不动的,我找了一个稍微凹下去的沙丘,避着十一点就起面而来的东风,就着咸菜,专心吃起了我的馒头,时间是下午两点。
上午十一点还能看到那条驶往策克口岸的公路
说实话我并没有拍照片的心情,吃了饭继续上路吧,我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风呼呼作响带起了漫天黄沙,灌进我的嘴里,也让我的视线模糊不清,我带起了面罩,也想不着任何的东西,就朝前方走去,忍受不住风沙带来的饥渴,我的脸颊干冽冽有些许刺痛,心中告诫自己不能多喝水,却依然忍不住要喝水,天慢慢暗了下来,太阳朝着我的背后落下去,身前是偏东南大约30度的侧影,未等天完全暗下去,我依然找了一个稍微低矮的沙丘,钻进了睡袋里,我的理智并不是清醒的,不管他妈三七二十一,直接一口气喝完了一瓶半的水,此时的水,刚好十瓶,夜晚的星星很明亮,我大约走了有25公里的直线距离,但这些略微起伏的沙丘,我肯定也许我至少走了30公里的沙漠之路。
夕阳
5月19日清晨,我浑身酸软,我萌生了退意,我也终于明白到达温图高勒苏木只是一个幻想,大抵是我觉得这样可能是死路一条,我开始真正选择了越境之路,我按着手机指示的北方一路向北,下午我终于看到了一块边境禁区警示碑,但我依然没有半点儿犹豫,就这样怀着自己而疯狂的心踏入了边境禁区。
警示碑
我看到了铁丝网以及驶过铁丝网边的军车,我大抵明白这是边境巡逻,也许由于他们车速过快,也许由于风沙能见度不高,也许是因为自己穿着和黄沙差不多颜色的衣服,总之没有人发现我,我的内心充满了忐忑和惶恐,我依然见着一个极小的房子,等我到达那个房子时发现是一个无人的或许是废弃的巡逻点,我钻进了房子,找到了7包自热米饭,我并不计划现在天明时越过房子前米左右的铁丝网,因为可能会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我,我等待着天黑,竟然就那么沉沉睡去了。(照片都已被删除)
晚上八点,天已经全然暗了下去,我竟然还能看到策克的灯光,我才明白我自己根本没有掌握准确的方向,我是绕了一个椭圆形,十点时,天全然暗了下去,我发现了离我比较远的一个闪着红光的塔,我背着包快速来到了铁丝网前,先将包扔了过去,大约花费十五分钟,我才全然跨过这道向外扎铁丝网,手心被扎出了好多血痕,裤子也被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来到了双方边界区大约米的夹层,有好几束并不是特别明亮的光照过我的附近,我心里害怕极了,反而更有了力量快速穿过了夹层,每当看到光时我就卧在地上一动不动,等光消失时又快速奔跑,大约一个半小时在星光下看到了一个最凹处,我就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注视着边境线上的一切,我看着从塔的的方向驶出来的车经过我越境的地点然后就驶离了过去,天已经到了十二点,我的心里有形容不出来的害怕和紧张,也一样有着玩命的刺激,大约过了半小时,我恢复了自己的本性,看了好几分钟策克和沙漠里的一切,什么也没有讲,不再考虑这一切事情,直接朝着北方走去,就这样告别我的祖国,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这件事是我人生中最疯狂也最对不起我的国家的事,大约凌晨四点,我也不知道我走了多远,总之我开始随便找了个地方沉沉睡去,等待我的,是一样未知且迷茫的路,此时,我已位于蒙古国南戈壁省的西南方。
十一点的我在阳光耀眼中醒来,这一天是5月20号,我的水还有七瓶,这几天都没有洗脸也没有洗脚,浑身充满了汗水的味道,我的嘴唇已经开裂,我的四周出现了一些石头,我又恢复了快乐的本性,大抵是由于越境的成功,尽管我不知道后来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对后来一无所想,只想一路走去欧洲,我好奇的天性在看到了几株开花的小植物时充满了惊喜,我来到这些小植物的身旁,给他们留下了最寂静的照片。
石缝里开出来的花
我依然在前行着,目的地是东北方的南戈壁省省会,距此地地图直线距离大约公里,地图上我还看到了不到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的村庄,我打算先朝这个村庄走去,?大约下午三点,我看到了起伏的丘陵,我以为翻过这片丘陵,就会看到远方的目的地,我竟然有了力量,可当我用了两个多小时到达那片丘陵并爬上去时,我才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恐怖。
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山陵
此时的我形容不出当时的感觉,如果一直向前,可能走不出去这两三百米高连成的一望无际的丘陵海,可我又奢望着翻过几座丘陵,就会看见一眼望不到边的荒漠,最终赌博的心理战胜了仅存的理智,毕竟,我是一个并不那么想活着的人。下去的路比上来要困难得多,?在这陡峭而没有路的砂石壁上掌握平衡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的手掌血痕依然可见,扶着哪些凸出来的土或石头我感到钻心的疼,我吃了压缩饼干并用极少的水煮熟了自热米饭,在天黑之时刚好翻过两座山丘,我理智地用水水却只剩下了三瓶半,我稍微感到了一丝绝望,甚至已经迷失了方向感。
在“的”这个地方
5月21的清晨凉爽无比,我怀着稍微绝望的心依旧走上了这片征程,我不对周边任何的东西感兴趣,我只想要翻过这无际的丘陵海,爬上一座丘陵再下去慢慢从一个小时增加到我两个甚至两个半小时,不到六座,就已经下午五点,我已经只剩一瓶水,我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我哪儿也不走了,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水,来了最后一次此生中最淋漓尽致最让我不能忘记的一次喝水,我开始骂一切东西,包括我所有的亲人,我站在了这个世界最深的对立面,我歇斯底里咆哮,然而世界没有回应我的声音,我开始躺在那并不平整的砂石地上,不说一句话,我开始想曾经遇到的所有人,对着这里的夕阳和夜晚,但我却没有了活下去的一切勇气。
不想说那时的我到底想了些什么玩意儿(此处省略一万个字),毕竟悲伤的故事不要说得太多,说得太多就没有了成了悲剧结尾,人,总是应当去忘记悲伤的,尽管不大可能忘得去。
我是疲惫而沉重的,这一个晚上倒也像倦极了的蜗牛,竟然睡得无比香甜,我什么也没有梦到,凌晨四点的星光洒在我的脸上,我便已经醒来,四周依然是这不变的砂石和沟壑,早晨一切都是清醒的,脑中闪过无数的念头,我想出了两条我必须坚持到不能坚持的理由。
有一个女孩,在我踏上这条人生最曲折的路时,她说了她等我回来,我想起了我们一同走过的校园的夜晚,一起吃过的酸菜米线,后来她确实等了我回来,然而也并不如我想象得那样美好,这又是另外一个悲伤的故事了,大抵是见惯了黑暗,大抵是太需要被爱,总之我们依然分道扬镳。第二个理由是为了自己,我并不认为自己就会这样死去,也不该这样死,我还有生的渴望,一切还并没有成为真正的绝境,我扔掉了一些衣服,好几样小东西,还有重重的一部份压缩饼干,甚至扔掉了垫子,总之我决定轻装而行。
万千的思虑,也就在片刻之间,我有很多可以死去的理由,譬如无水的境地,让我心痛的其它事,甚至这次出走的理由,但只要有一个活着的理由,大抵就足够了,何况我有两个,为了自己,也为了万里之外的她。
我选择了顺着原路返回,然后去往离此处最近的公路,五点不到,我就已经行在星光褪去月亮高悬的清晨,我吃了两包饼干一袋小咸菜,其实我并没觉得饥饿,我觉得我最需要的是水,没有水的唯一好处是负重大为减轻,可是这并不是我想要减轻的负重,我的衣服里面有许多的沙粒,甚至连烟盒里也有,一摸额头,是已经干涸而粗糙的汗水沙粒混在一起还泛着一点颜色的细微结晶体,不洗脸的感觉没什么异样,反正也没有人看得到我此时的窘迫。
这一片无人的丘陵海位于戈壁阿尔泰山的南麓,后来在蒙古国的军车上证明了这一片丘陵海的异常难行,或许是有生的渴望,我想也没想就用矿泉水瓶接下了自己的尿液,昨晚的一瓶水没有辜负我,我的膀胱没有辜负我,我尿了一泡ml左右的尿,还带着我身体的温度,我抿了一小口,淌在嘴里是燥热的,我有一种吐出来的冲动,但最终没有,任它们淌过我干涸的喉咙,我吼出了很多脏话,就这样开始爬上一座又一座昨天才爬过的松散的丘陵。
有着强大的求生的意志,比较轻的装备,一路上我想起了童年的小河,几地辗转的亲戚家,曾经遇到过的那些人,西藏和新疆的路上都一一闪过,我想的最多是那个远方的她,我想着很遥远的以后,去她的家乡,做一个小小的平常人,谋一份可以养家的工作,甚至还憧憬着与她家人见面的镜头,思虑如刀割的风,飞扬的沙,路上我又吃了一些饼干喝了四五口尿,下午五点不到,我终于回到了第一座小小的山丘,面前是一望无际的沙,远方是飞扬的沙,我生出一种豪迈或者说豁然开朗的感觉,你看啊,我就在沙漠之尽头,阿尔泰山之底,世间的此刻,唯有我一人,我觉得此刻的我,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最后一座山丘
最近的公路在西边约30km左右(现在的地图显示最近的是北边的土路,那时并没有这一条路),也就是策克口岸的正北方公路,离我最近的村庄是nariin村庄,蒙古口岸是那林苏海图矿区的西伯库伦口岸,我的心又不那么沉重了,尽管手上的血痕依然未消去,尽管我还只有为数不多的尿喝,但终归翻完了这些丘陵,我见着了真实的生的希望。
等我下了这座山丘,走了一段不短的路遇见了第二种沙漠中植物,后来在监狱的书上搞明白原来这是三株锁阳,地下有六七米深的根,地上却不到30公分,我被此深深着迷,我来到了它们的面前打量它,有着毛茸茸的外表,外表透着的黑褐夹杂着一抹深红,晚上我就在这个小沟壑里,沉沉睡去,尽管我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我的嘴唇干裂着,咽掉压缩饼干似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甚至没有分泌出的唾液,这是我一生中最口渴难耐的一天。
锁阳
远方遥远的灯光为我指明了第二天前进的方向,也为自己能够做出原路返回的选择庆幸不已,后来当我稍微清楚了一些这里的地形地势我才明白这个选择是多么的必要,第二天清晨,怀着疲倦,乘着月亮还没有完全散去的光芒,那时天边已经出现了一丝晨光,我便用我的意志靠着正西方向走去,上午十一点看到了一所房屋,中午三点到达此地发现是一所被废弃的房子,以前可能是蒙古国政府部门的某个办事处,我找了很多次,终于找到了四瓶没有喝完的水,我便决定哪儿也不去了,今天就在这里好好歇息一个晚上,外面刮起了呼呼的风,不远处正有一个小龙卷,我用极少的水热了米饭,而后用头巾沾上一些水抹了我的脸,感觉到了些许清凉。
捡到水的房子
在我无意识的遐想中天就暗了下来,我再次看到了不远处的灯火,如果没有水,也许我还要走更远,看到了灯火,一切都不再那么遥远了。
我睡了个稍微长一点的觉,早晨八点才醒来,吃了一些东西,然后继续向正西方走去,十点我看到了远方移动的黑点,我使劲挥手又呼喊,可是没有任何回应,我更认准了这个方向,可当我到达这条公路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我便站在公路上,远方还有三颗低矮的树,不多时拦下了一辆装煤的矿车,不过我听到的并不是熟悉的中文,我已经听不懂他所说的任何话,我直接掏出了块钱,座上了他的车。
不到20分钟,车就停了下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很高的指挥塔,这是一个矿区,司机把我放在了矿区外面的公路上,我朝着北方走去,不多时看到了一个小超市和几间零散的房屋,我直接奔着那超市,买了好几根火腿肠,两瓶大可乐,我没有图格里克,店主用1:兑换,反正我也听不懂,随便给了一些钱,然后来到超市外面,大口喝着这冰凉的可乐。
似乎能看到远方的矿场
大约一小时后,开来了一辆带斗篷的迷彩色军车,跳下来三个兵直接拖着我,说着我听也听不懂的话,直接把我朝车子上拖去,当我坐在车里时,他们蒙上了我的眼睛,不时用那冰冷的枪碰一碰我的额头。
对了,这一天,是年5月24日。
单车旅行,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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