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阖目之间
文/kiwi喵
昏聩,旅行被颠簸成一场苟且的睡眠,聒噪无所不在,虫豸、旁人、广播、叫卖,列车与铁轨擦枪走火,车厢不情愿地拉拉扯扯,走成一条别扭的长虫。一个席位足够灵魂出窍一夜一昼。
在昏聩与残存的意识之间,在睁眼阖目之间,有细碎的声音借助一个兆赫传出,提醒自己去往何处,当行何事,盘点疏漏,将胸中未果之事反反复复放送,心口的重石一块块加满,然而就算是在这样的环境和心境下,人竟然也能迷迷糊糊慢慢睡去,呼吸逐渐平缓,眉头不再紧蹙。要见远方,总得先淌过眼前的苟且。
有更妙的人,不与生活锱铢必较,眼里不见饥寒交迫,只有朝圣之路,时时刻刻只是虔诚、用力地活着。另有一种人,既无此岸,亦无彼岸,没有信条是因为实在用不着,只是饱腹、悠哉地活着。对于这两种人,没有苟且之说。
对于剩下的凡人,有时必须要忍耐和等待。在这样的日子里,时间是一根铁轨,我们只需坐着,或躺着,身体像是死去了,大脑像是死去了,活着的只有胃和膀胱。当眼睛呆滞的时候,景物只是在眼里晃过,并没有进入你,或是被你看见,双眼只是被押解着,在某个固定姿势的胁迫下,任凭晃过的一切晃过。车厢在行驶,玻璃在催赶画面,没有几个人看见。
还有更多这样的日子,我们活着,只是一部分活着,醒着,只有一部分醒着。生活像是一卷长毯,从背后席卷而来,我们被推着,跌跌撞撞地往前。半醒半睡的身体,只是本能地反应,像机械的琴音——Do——Re——Mi——呆滞、拙笨,无法优雅地连贯成曲。
开门。关门。检查门锁。进电梯。出小区。先坐公交,再转七号线。
好冷啊,哦,对,正是寒冬腊月呢。
红灯,好烦。
还好还好,赶在九点前打到卡。
还有三分钟……。到点,走人。
熟悉的是路线和建筑,陌生的是人——要去的是这个地方——打折促销的日子就是今天——工人又在修剪树枝了——快递正在路上——走进店铺,眼镜蒙上一层雾气。
Do——Re——Mi——
突然漆黑。车厢进入隧道,从窗口灌进的阴风将颌骨打碎,只有目光在突如其来的严寒中冻住了。片刻之后,意识开始复苏,示警声在脑海中回旋,不安的声音重振旗鼓,不是虫豸,不是旁人,不是别的什么,而是自己。长久以来,若有一念盘旋胸中,日日听其聒噪、怨怼、旁敲侧击地提醒、喋喋不休,主人却视若无睹,心安理得,当有一日,在睁眼阖目之间,在意识方醒、滞意弥留之际,此人猛然发现此声消泯,再寻不见其踪,那一刻他便会完完全全地惊醒过来。
然后他会听到自己的身体里传来钟声。
有很多事,人类都能上手,并且熟能生巧,比如写字,比如逃跑,比如炫耀,比如按捺想法,掐死声音。在睁眼阖目之间,我们多次败给倦意,完成一次次大大小小的撤退,任凭身体颠簸,不知道去往何处,也不明白关于什么,身体或灵魂不向往任何地方,意识归还于混沌。睁眼与阖目之间,有时也给予人类一道缝隙,在现实与理想的夹缝里生存的人,有时需要这个缝隙——世界上并没有发生任何事,内部也没有发生任何事,没有好的消息,没有坏的新闻,地球另一端没有战乱,没有传来更多死讯,苟且的人类可以暂且忘却当下,有一个非现实的气泡在那一刻收容了我们。
然而不久之后钟声会响,醒来要看见的还是一节节延伸到天际的铁轨。不过惊醒过来的人类,大抵已明白了下一个去处,那声泯灭的聒噪,变成心中的旗帜,人会去到下一个应往之地,然后在那里,在一个没有铺垫也没有预兆的不经意之间,揭开命运的下一个安排。
欢乐的时光从天上一飞而过,重要的日子被记忆冰封,另一些时刻被仇恨死死钉在柱上。粘在轨道上的日子是一条蠕虫,不紧不慢地爬着,只等一声鸣笛,叫醒整个世界。
作者“kiwi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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